鲜衣怒马少年郎

三国爱好者,脑洞堆放处,
擅长人物分析,不一定对勿cue。
不混圈的严肃大姐
推姜维、诸葛亮、陆逊(陆家),
偶尔涉猎东吴、蜀汉全家福

嘉树(CP:孙策/陆逊)

这个陆孙氏也挺可爱的😊

山阿之人:

不要问我这个神奇的CP是哪里来的,我也不知道。

  

有雷,慎入。

  

时间线有bug,吐槽轻一点QAQ

  

特别鸣谢  @FAYI 姑娘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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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县下了第一场雪,纷纷扬扬的,庭中的草色已经融在皑皑雪里,看不分明,梅花开得正好,好像珊瑚点缀了满枝。室内烧着暖炉,温如仲春,孙姬闲得无聊,叫人摘了几支梅花,插了一瓶,凛冽的香气被炭火一焙,也慵懒了起来。

  

彼时他们新婚,陆议从海昌回到吴县,也难得有了一段闲暇。差了十几岁的新婚夫妇,又有父祖辈的恩怨,总不会太亲密的吧。抱定这个念头,行完合卺之礼后,她也懒去找陆议,每天在自己的小院里自顾自地玩,抚琴读书下棋,什么都好。

  

陆议来找她的时候,她正缩在皮毛里,摆弄着面前的茶炉。

  

陆议主动她并不诧异,结发为夫妻,何况还是主上的侄女,总不能相待如冰的。她想起身相迎,跪坐太久,腿都不听使唤,才站起一半便踉跄要倒,陆议伸手扶住她,说夫人请坐吧,不必拘礼的,然后走到她对面,看了一眼地上散乱的披风、毛毯和靠枕,见屋内并没有侍女,想她大概是不愿人打扰,略一犹豫,弯腰将它们规整好,和自己的大氅一起挂到架上。

  

「想不到呀,将军堂堂世家子,也做这些妾妇的箕帚之道么?」孙姬轻笑道。

  

「在外领兵之人,哪有这些讲究,夫人说笑了。」他坐了下来。

  

外面还飘着雪,鹤氅上的雪珠被室内暖气一激,化成水晕染开来。刚才她差点跌倒,陆逊抓住她的手腕,便是一阵刺骨寒意。她看炉上的茶汤已经三沸,浮起沫饽,便分酌两碗,一碗推到陆议面前,想了想,补充了一句:「水烧得有些多了,这个,给你喝罢。」然后又笑了起来。

  

「你很爱笑。」陆议说。

  

「是吗?」

  

「像你父亲。」

  

 

  

「其实……」她没想到陆议会主动提起父亲来,「其实我都记不清阿父的模样了。

  

「他一直在外征战,甚少回家,只记得他每次刚回到家,我都不愿与他亲近,总觉得,这么久他都不回来,显见是不要我了。他一抱我,我就大哭。

  

「母亲那时会斥责我。父亲姬妾众多,她虽是正室,也并无殊遇。后来有了我,据说初生之女,爱逾于男,那时父亲疼我得紧,可我却不给他面子,母亲害怕他扫兴,总是在旁斥责我,又逗我说笑,叫我讨父亲开心,可我都不理她这些,父亲却不在意,总是追在我后面,直到我愿意甜甜叫他一声『阿父』为止。」

  

她突然「呀」了一声,住了口,前几天不愿主动搭理陆议,大概心态和幼年时与父亲赌气无二吧。只是面前这个人,老成持重,迥异父亲跳脱,说起来,父亲哄着自己满庭乱跑的时候,也还只是个逸兴飞扬的青年。

  

「对不起,我不该提他的……」本是明媚活泼的少女,爱说话,爱笑,虽然别扭了几天,但见了陆议,还是忍不住有什么便说什么。「是妾身……失言了。」

  

她低下头。

  

 

  

「不必介怀的。」孙姬小了他十余岁,在想什么,在他眼里自然一览无余,仿佛一页蒙学课本。看着她委屈的模样,长长的睫毛颤动着,像雪天冻死的蝶的触须,牙齿轻轻咬着下唇,涂了胭脂的唇也渗出一痕血色来,摆弄了半日茶具,发髻也松了,陆议忍不住伸出手,轻轻挽起她颊旁一束青丝,少女的头发又细又软,在掌心渐渐温热,像薄薄的新雪。

  

他怔了怔,以前阿延的头发,也是这样的。如果阿延还在,比面前的妻子也小不了几岁。

  

「你的父亲,我是见过好几次的。」

  

少女抬起头来,眼眶微红,神情却颇好奇,她欠了欠身子,以手支颐,看向陆议。

  

 

  

「当时叔父在宜春遭困,破虏将军不顾朝廷禁令,率军来救,从祖便常常念着这事。后来破虏将军东归,曾经带着你父亲和主上前来庐江拜访。」

  

「我父亲,那时还很小吧?」少女歪着头。

  

「很小,不过总角之年,我更小。」陆议笑了。「公纪叔父尚在襁褓,从祖只带了我见客。」

  

 

  

世家子弟待人接物总是有一套的,然而再是从小训练,四五岁的孩童也难压抑自己的天性。陆议端直站立,垂首听着从祖和孙坚讲论,眼睛却忍不住四下张望,一下子就对上了孙权的眼神。

  

原来还有个人和自己一样呀。

  

孙权的眸子隐隐发绿,像夜色中蛰伏的小猫。

  

自己东张西望被陆议发现了,孙权有些不好意思,对着陆议笑了笑。

  

孙策已经是大孩子了,一本正经地立在孙坚下首,他认真听着,在陆康问起的时候对答如流,陆康频频颔首,甚至叫孙策来坐到自己身边。

  

这下子孙策便坐在陆议和陆康之间了,他坐着,和陆议站着几乎一般高,陆议偷偷打量他,渐渐褪去稚气的脸庞,初步显露出流丽的线条,双眉斜挑入鬓,睫毛很长,不笑的时候有种锐利,笑起来眉眼弯弯,又十分可亲。

  

陆绩出生前,陆议一直是家里唯一小辈,陆康对他甚是严厉,轻易不露笑颜。纵然陆议天资既高,又勤奋过人,已远超侪辈,也常常只能换来从祖不咸不淡的一声「哦」。

  

陆康显然十分喜爱孙策,还揉了揉他的头,连孙坚都大笑了起来。

  

陆议摸了摸自己的头,有些失落。

  

这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吗?

  

 

  

孙权爬在树上,一个一个地朝下扔橘子。

  

不知道是看穿了心思,还是想让小辈培养感情,陆康和孙坚竟开恩赦免陆议和孙权,要陆议带着孙权出去玩。

  

庭中一棵橘树,已经果实累累,青翠的树叶掩映,小小的橘子仿佛湖面的点点碎金,陆议说:「孙家二兄,你想吃橘子吗,我去找……」

  

「不用了。」孙权话音未落就上了树。

  

「二兄好厉害,不愧将门之子。」陆议嘴巴张大,惊叹于这位小友的行动力。

  

「这算什么,要是换了我阿兄——」孙权拍拍手上的尘土,摘下一个橘子,「接好啦!」便向陆议扔去。

  

两人玩得不亦乐乎,孙权开始左右乱扔,引得陆议到处跑。

  

陆康送客出门,和孙坚你来我往地客套着,孙策跟在身后,三人沿着游廊缓步而行,然后就看到了这样一幅情景:

  

孙权爬在树上,做客的华服蹭了一身土,正笑嘻嘻地朝四下乱扔橘子,陆议颠啊颠,追着橘子跑得不亦乐乎,突然就踩到了衣角。

  

——扑通!

  

伴随着陆议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,一个橘子朝着陆康飞来。

  

 

  

孙姬突然笑出声来,她曲肘撑在案上,头枕着胳膊,笑得直不起腰,刚被陆议挽好的几缕青丝又散乱如云,蜿蜒在几案上。

  

「夫人为何发笑?」

  

「伯言,你知道吗,听说现在外面的小娘子,看到可意的郎君,都是拿果子去扔的呢~」

  

 

  

「阿权!你给我下来!」孙坚怒吼。「竟然在陆府君家这样胡闹!」

  

声如洪钟,孙权吓得浑身一抖,差点从树上摔下来。

  

然后他发现——自己不敢下来了。

  

一面是怕被孙坚打,一面是,他爬得太高了。

  

刚才只顾着玩,摘完了底层的橘子,孙权越爬越高,然后他突然发现,自己虽然不知道什么叫登东山以小鲁,登泰山以小天下,但他知道了什么叫登橘树以小陆议——现在还顺便小了陆康孙坚和自家大哥。

  

孙权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。

  

「成何体统!」孙坚便要上前。

  

「阿议!你怎么招待客人的!」陆康一甩袖子。

  

陆议刚爬起来,膝盖和手肘正火辣辣地疼,闻言小嘴一扁,忍不住也哭了起来,怀中的柑橘洒了一地。

  

「阿父我……我不敢下来呜……」孙权紧紧抱着树。

  

眼看这两人哭得一唱一和,孙坚又是恼怒又是惭愧,愧的是在名重天下陆府君面前丢脸,怒的是爬树就算了还不敢下来,还抱着树哭得梨花带雨,哪有这样的将军之子。突然一个身影闪到眼前,孙策深深一揖。

  

「陆府君,舍弟年幼,难免淘气,策为长兄,未能做则,皆策之过。」又对孙坚说,「父亲,阿权只是和陆郎玩得高兴了,我接他下来便是。」

  

孙权止住了哭,得救一般看着哥哥,陆议看向孙策,孙策的身影在陆议眼前一晃,便上了树,他一手抱紧了孙权,然后直接从树顶跳了下来。

  

此时正午,太阳明晃晃地挂在中天,劈头盖脸地给孙策泼了一身金黄,他从天而降,陆议的眼泪还没擦干,看过去孙策带了一圈光晕,仿佛从太阳降落的神灵。

  

孙家的男孩子爬树都这么快呀,只是有的不敢下来,有的敢如此帅气地直接跳下来。陆议想。

  

 

  

陪着两个孩子挨了一顿训斥,孙策便拉着他们来到隔壁的院子。

  

孙策蹲下来,仰头看着陆议,见陆议脸上还带着几道泪痕,便伸手帮他擦干,然后细心地掸掉陆议身上的尘土。

  

孙权背过脸去。

  

「生气了吗?」他一把拨拉过孙权,捏了捏他的小脸。「你呀,上树倒快,怎么到了陆府君家里,还是这幅不敢下来的德行。」

  

孙权噘着嘴。

  

「阿兄平时怎么跟你说的?」

  

孙权低着头,「打架必须赢,打不过就上去咬……」

  

「嗯?」

  

「上树必须快,下不来就直接跳……」

  

陆议看了看两人的身高差,心想难怪孙家二郎君下不来树呢。

  

 

  

「原来我阿父这么小就会爬树哄孩子了呀。」孙姬十指交叠,下巴搁在上面,歪着头,眼睛里亮晶晶的笑意。

  

「夫人小时候也如此么?」

  

「倒没有,只是我逼着他上过树。」她掩口而笑。

  

「我那时别扭得很,明明心里想他回来,可他回来,我便恼怒,觉得他是不要阿母和我了,总是故意惹他。他和阿母带我去后庭玩耍,他抱着我,我便捏他的脸,又拽他发髻,母亲喝止我,我不理,阿父却一点都不生气,只是笑嘻嘻地亲我。

  

「那时正是杨梅成熟的季节,红红的点缀枝叶间,煞是可爱,我看了便伸手要,他就把我放到母亲怀里,然后——便上了树。

  

「母亲一面嗔他胡闹,要他赶紧下来——她是祖母选定的诗礼名族的闺秀,总是嫌父亲胡闹,什么乱开玩笑啦,什么打仗冲在最前面啦,什么一个人溜出去打猎不带侍从啦,父亲每次都笑着听,可从来都不改。

  

——也许,他真该听听我母亲的。」少女突然叹了口气。

  

陆议心里一紧,看向孙姬,孙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,脸上也并无郁色,「他摘了好多杨梅,就——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——落在我面前。」

  

她又笑了起来,「今天才知道,这招他居然……这么多年前先在我未来夫君面前演练了一遭呀,阿父。

  

「你比我先看到他这幅样子,有些嫉妒呢。」

  

孙姬眉眼弯弯的样子,很像那个人——陆议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。

  

「后来呀,他叫了侍儿来,洗净杨梅喂给我吃。我偏不肯好好吃,只捏在手里玩,一下子手上全是汁水,就径直抹到阿父脸上——在一旁母亲的表情,我现在想起来都要笑。哈……」她又笑得俯下身去。

  

 

  

孙权和陆议二人毕竟年幼,委屈起来便像四五月的黄梅雨,轻易停不下来,两人被孙策拉着,面对面却谁也不肯先说话。

  

「好啦好啦。」孙策理了理孙权的碎发,然后解下他腰上的玉玦,系在了陆议腰间,「投我以木瓜,报之以琼琚。匪报也,永以为好也。人家投之以橘,咱们用玉玦报答也不为过啦。」他拉过孙权的手,和陆议的手握在一起,「以后就是好朋友啦,永以为好也,对不对?」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讲出这句诗的孙策也好,讲出这件往事的陆议也好,听罢这段夫君、父亲和二叔的童年旧事的孙姬也好,被孙策强行把手和陆议握在一起的孙权也好,他们谁都没有想到,《诗序》云,「卫人思之,欲厚报之,而作是诗也」,竟一语成谶,陆议这厚报,并非一块美玉一件珍宝,而是自己的性命——连同一生的时光。

  

 

  


  

「后来呢?」孙姬问。

  

她有些后悔这话,后来,大概便是庐江两年的围城了。

  

 

  

「后来破虏将军去世,你父亲招揽遗老,四处求贤,他也来找过从祖。从祖说袁术骄豪,非治乱之主,早晚有不臣之心,已存心与他决裂,而你父亲这时仍旧追随袁术,从祖觉得是为从贼,常常感叹过去看错了他。」

  

父亲少年创业之举,她自是从小听到大,那时孙坚新丧,父亲一无所有,不得不委曲求全,她想开口说两句,却怕戳到陆议痛处,竟一时语塞。

  

「我当时在祖父面前为讨逆将军辩解,毕竟他年未弱冠,便担起这样的责任,昔日淮阴侯也曾受胯下之辱,他屈身袁术,自然也是无奈之举,虽然日后证明我没有看错,但已经晚了。」

  

孙姬只知道因为庐江围城两年,陆氏族人死伤大半,更多的事却没有想过,第一次听到陆议为父亲辩白,她惊奇地看着丈夫。

  

「只是,从祖本是宁可玉碎的人。他不肯见你的父亲,只派了主簿去打发他,讨逆将军那样心高气傲,难免……」

  

 

  

那日深夜,陆康匆匆唤来十二岁的陆议,悉数托付了族中之事,嘱咐他带着家小,趁天色未明隐秘出城,返回吴郡本家。

  

「以后,陆家便由你纲纪门户了。」陆康将一枚印绶放到陆议手中,长叹了一声。

  

「从祖,」陆议跪下,泣不成声,「孙儿虽年幼无知,也懂得孝悌忠信之理,危难之下怎能舍下从祖,回吴郡苟安呢?请让我一起死国吧。」

  

「阿议!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,」陆康扶起陆议,抚着他的肩,替他擦干眼角泪水,「袁公路的部将已率军前来,庐江余粮无多,孤立无援,城破便在旦夕,你若有一点孝心,便快走吧,不孝亲,又如何忠君呢?」

  

陆议重重拜了下去,「从祖保重。」

  

「快走吧——阿绩年幼,你要多多扶持……」陆康转过头,悄悄拭了拭眼角。「陆家今后,就只能靠你了。」

  

陆议几乎是被推出门的。他骑在马上向城外奔去,身后的车里是六岁的陆绩,夜风凛冽,泪水干在眼角,涩涩地疼,他忍不住回头,发现从祖仍站在门口,灯烛明灭,脸上一片深深的阴影。

  

 

  

城外有条山道,是通往外界最隐蔽的路,从祖过去常常带他在此游猎,路径是极熟的,陆康又早已着人扫清了障碍,陆议在夜色掩映下,偷偷从角门出城,坐骑极灵便,几个拐弯便踏上了山道。

  

「叔父,坐好了!」陆议用力一抽马鞭。

  

两旁的树影飞速后退,没有灯,也不敢点灯,陆议只能借着月光赶路,有横生的树枝划破他的脸,陆议没有觉得痛,只是飞速驱驰,似乎跑快一点,希望便多了一分。

  

也不知过了多久,天色开始明亮,惨白的月亮渐渐下沉,远山和墨蓝的天交界的地方氤氲了一层红,然后迅速淌向整个大地。

  

陆议看到前面有一个人。

  

他逆着光,骑在马上,身穿一袭绛红的猎装,整个人仿佛从朝阳中脱出,初阳雕刻出他的轮廓,雕刻出他身后箭镞的锋锐,雕刻出他手中长戟的寒光,却模糊了他的脸。

  

陆议却认出来了,这是孙策。

  

距离上次见到他已有七年,七年时间,足以天翻地覆。

  

曾经他是座上客,他是小主人,他是懂事的大哥哥,挺身而出帮弟弟解围,温柔地要自己和阿权交朋友。而此时,他带着袁术的军队,即将围困庐江,是城中人提起便咬牙切齿的幼虎。

  

陆议咬紧牙关,用力拢住袖中的匕首。

  

孙策骁勇,自己又年幼,虽然丝毫没有胜算,但总不能束手就擒。

  

「陆府君他……可还好?」

  

陆议一怔,世家子弟的条件反射让他一揖答道:「多谢将军关心,家从祖尚好。」

  

孙策看见陆议紧张的神色和袖中微微的凸起,已经猜出大概,他把长戟扔在地上,锋刃和山石交错,迸出一声清响。

  

「我来猎兽,非为猎人。」

  

陆议的指甲掐进掌心,「将军认真?」

  

「围攻庐江非我本心。」孙策自嘲地摇摇头。「其实,我也是希望陆府君不要如此,但陆家以忠名世,陆府君他自然有坚守的东西。这一点,我远不及他。」

  

陆议盯着他的眼睛,孙策的眼睛很好看,像清潭,不见一点杀意。

  

「你快走吧,不要辜负了陆府君的期待。」

  

「多谢将军了。」陆议不敢继续迟疑,在马上行了一礼,便策马而去。

  

他用力抽着马鞭,一面仔细辨认耳畔的风声,提防背后的冷箭。孙策这样轻易地放了他,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。

  

「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起整个家族的责任,以后……你会很辛苦的,就像我现在一样,善自珍重……」

  

孙策的声音远远从身后传来。

  

 

  

「后来,便是这样了。庐江一役,陆家门户凋零,我在吴郡,听说他打下了江东六郡,建立了不世功业,公纪叔父也成了他的宾客,可我身为陆氏宗主,有些事是要斟酌再三的。」陆议摸了摸孙姬的茶碗,已经凉了,他取下茶炉,重新为妻子点了一碗。

  

「那么,如果我阿父不死,你是永远不会入孙家幕府了,对不对?——不过,如果父亲在,其实你本不用娶我的,伯言。」她苦笑一声,「可是怎么办?我父亲有三个女儿,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,二叔他又……」

  

话出口才意识到不对,端起茶碗想掩饰,不料茶水还烫着,嘴唇一痛,慌乱间茶水也洒了出来,指尖顿时泛起一片红。

  

她有点尴尬,拿过装着茶饼的小钵,有一搭没一搭地碾着,一壁又偷偷抬眼,看向坐在对面的人。

  

「伏波将军说得对,君择臣,臣亦择君。当时我只是在等……等一个机会罢了。如果你父亲真存心要灭陆家满门,那日在庐江城外,我又如何能平安回到吴郡。可是最后他……」

  

孙姬突然哭了起来。

  

「伯言,阿父过世的时候,我才五岁,什么都不懂,可是阿绍总是羡慕我,因为我是长女,和阿父相处的时间最长,总有些模糊零碎的记忆,可他却什么都不记得。

  

「可是……即使是我,也不记得啊!我后来知道他荡平六郡,横行天下,建立江东基业,但我记得的样子,却只有他追着我满庭乱跑,一边笑一边任由我胡来。」

  

订婚以来的压抑和委屈突然决堤,鼻子一酸,温热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,碎在绯红的衣襟上,洇开好像窗外飘落的梅花。

  

她伏案而泣。

  

「我……我好想他……」

  

 

  

多年后,他们的孙儿写道:「武烈既没,长沙桓王逸才命世,弱冠秀发。招揽遗老,与之述业。神兵东驱,奋寡犯众。攻无坚城之将,战无交锋之虏。诛叛柔服,而江外厎定;饰法脩师,则威德翕赫。宾礼名贤,而张昭为之雄;交御豪俊,而周瑜为之杰。彼二君子,皆弘敏而多奇,雅达而聪哲。故同方者以类附,等契者以气集,而江东盖多士矣。将北伐诸华,诛锄干纪。旋皇舆于夷庚,反帝座乎紫闼。挟天子以令诸侯,清天步而归旧物。戎车既次,群凶侧目,大业未就,中世而殒。」

  

这是为世人所知的孙策,是孙姬不曾看到的孙策。

  

而孙姬和陆议幼年看到的孙策,也是真实的。

  

 

  

陆议起身走到少女的身旁,挨着她坐下,轻轻将她揽在怀里。

  

孙姬仰起脸,带泪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,那双眼有好看的弧线,眼尾长长的,微微上扬,笑起来如同新月,不笑时又自有一种英气,和那个人一模一样。

  

眼前的情景和记忆渐渐重合,那天庐江城外,山中的熹微晨光里,那个人对他说:「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起整个家族的责任,以后……你会很辛苦的,就像我现在一样,善自珍重……」

  

这句话他从来不曾忘记。

  

陆议轻轻擦干少女的眼泪,柔声道:「没事的,往后我们生个男孩子,就……像他一样,可好。」

  

 

  

fin.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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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来想恶趣味地给陆孙氏取名孙玥,《搜神记》说孙策是吴夫人梦月而生,公瑾是玉,加起来就是【玥】,忍住了…… 

  

这个CP其实是这样来的:某日和朋友聊天,说陆逊后人虽不多(第二代独苗,第三代六个),但个个人中龙凤,不愧是伯符伯言两大男神基因的组合——然后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……

  

 

  

 

  

 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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